爱德华·卢斯：为什么美国人对通胀率下降不买账？

【文/爱德华·卢斯，翻译/观察者网郭涵】

在最近的一次体检中，我经历了一个惊掉下巴的时刻。一位非裔美国护士告诉我，她可能在明年的总统大选中给唐纳德·特朗普投票，因为她觉得特朗普当总统会好很多。“那美国民主的未来呢？”我问，她回答：“我没那么多时间操心这种事。”至于乔·拜登的经济改革政策呢？“我没有感觉到。”她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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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化的见闻可能具有误导性。但这位护士的观点背后有数据支撑。特朗普任期内，美国蓝领工人的工资增长速度在多年来首次跑赢了通货膨胀。在拜登任内，他们经过通膨调整后的实际工资反而缩水了。这便是为什么，只有几乎不到三分之一的美国人认可拜登政府交出的经济成绩单。这一定程度上也能解释，只有三分之一的非裔美国人——他们是民主党绝对的基本盘——认为拜登政府的政策令非裔美国人获益。

如果让美国选民就一位总统在困难条件下的表现进行打分，拜登在2024年大选的前景会好很多。他上任时正值美国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期，全球供应链的异常扰乱重创了美国经济。而在从新冠疫情中复苏后，美国的经济表现轻松超过了全世界的其他地方。

目前，美国劳动人口中的失业率为3.6%，处于近50年来的最低水平。与两年半以前拜登上任时相比，美国经济的规模扩大了约十分之一。美国通货膨胀率的下降速度也比其他国家更快。美国很有可能正在走向“完美的通胀放缓”（immaculate disinflation）——一种通常难以实现的软着陆。

然而，美国令人印象深刻的宏观经济形势与大多数美国人的感受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在全国大选投票前的15个月内，拜登政府没有多少办法来改善这种情况。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可能在本周三的第十二次会议上第十一次宣布加息（上一次会议宣布暂停加息）。

当地时间7月26日，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宣布加息25个基点，利率创22年来最高图自IC photo

美国抵押贷款的成本越来越超出大多数人的预算。通货膨胀是美国选民最关心的问题。唯一对现状满意的是那些承担股市风险、社会金字塔顶层的“人上人”，而美国股市今年出人意料地大幅反弹。除开他们，其他美国人的感受将是影响明年大选结果的重要因素。

拜登政府的应对策略分为两层。首先是向选民推销“拜登经济学”，包括自林登·约翰逊入主白宫以来，民主党最雄心勃勃的一系列改革——大规模基础设施升级、大举投资绿色能源转型、为从海外转移至美国的半导体工厂提供补贴、设定处方药价格上限，以及加强美国国内税务局（IRS），让超级富豪缴纳更多税收。

政治宣传只有与现实保持一致时才最有效。拜登经济学符合未来的现实：它有可能促进中产阶级收入的增长。问题是这样的未来需要多久才能实现。这在很大程度上不是拜登所能控制的。

这就引出了拜登战略的第二个部分——运气。经济学家们忽视了后新冠疫情经济中最关键的一环。他们没有预见通货膨胀的到来。如今大部分经济学家认为美国有可能避免陷入经济衰退。拜登希望他们这一次是正确的，但这真的无从判断。

如果事情按拜登设想的方向发展，通货膨胀率将进一步降低，且不会导致大量失业。不久之后，工资增速将会超过通胀水平，消费者将开始感受到实惠。到那个时候，拜登的支持率将会上升。

不过，就算美国不陷入经济衰退，明年经济放缓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货币政策的作用存在滞后性，美联储的紧缩政策不一定会结束。在这种情况下，拜登依然有望赢得2024年的连任，即便他将再度面对特朗普。

拜登有两件事让他自己失望了。一是他在上任不久后便推出了价值1.9万亿美元、过于庞大的经济刺激法案。这无疑助长了通货膨胀。他到现在也无能为力。第二件事——取消特朗普时期对包括钢铁和铝在内一系列进口商品加征的关税——拜登只需要大笔一挥就能做到，这将极大地降低美国的通胀水平。

美国精英们痴迷于特朗普对美国民主构成的威胁。他们是有道理的：这件事极度重要。但各个族裔的蓝领阶层也在担心自己的底线。拜登可能陷入的最糟糕境地，是要求美国选民在他们的钱包和良心之间做选择。特朗普当选会摧毁美国经济（以及许多事情）的说法可能是正确的，但这并不符合每一位个体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