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青年就业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家长们为何曾“想都不敢想”?
事实上,仅从就业技能出发,包涵的简历信息足以匹配一些计算机专业对口的工作。
包涵的简历显示,在学校学习程序设计基础(C语言)、数据结构、数据库原理及应用(Mysql)、面向对象程序设计(JAVA)、前端开发技术(Html5、CSS3、Java)、J2EE框架高级应用、微信小程序开发和数据仓库与数据挖掘之外,他还自修了Python语言及应用、计算机软件测试、Linux操作系统,有着《基于SpringBoot的客户关系管理系统的设计与实现》《仿新浪新闻网站系统》《基于Java EE的宿舍管理系统》等项目经验。而在英语之外,包涵还掌握基本日文口语。
↑包涵(右起第二)本科毕业照
由于担心简历投递被“大米和小米”遗漏,包涵在第二次投递简历的时候,还附上了自己的四川音乐学院附中毕业证书、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本科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证书、国家计算机等级考试一级证书、国家游泳初级救生员证书、C2汽车驾驶证书等证明。
然而,对于自闭症谱系障碍青年而言,具体的就业技能并不是有意向对他们进行招聘的企业最看重的核心能力。“大米和小米”的招聘经理彭兆维负责对包涵的初试、复试招聘工作,他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招聘中,他会关注几个维度。
“一是基本情况。例如生活自理能力,我们希望他至少有独立上下班的能力,还有解决简单的人际沟通问题的能力;二是工作动力。是父母投递的简历希望他工作,还是他自己有工作的意愿;三是办公能力。比如不同岗位可能是办公软件的应用能力、文案写作能力,数据的统计能力等;另外,我们也会去评估他的情绪管理能力,能在日常的工作中相对比较好地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彭兆维这样告诉红星新闻记者。
在成长过程中花费比常人更多心力学习、掌握一项就业技能的自闭症谱系青年,遇到的就业“拦路虎”往往先是彭兆维提到的这些问题。包涵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他的两个朋友,一个“做事比较慢”,另一个“有情绪问题”,因此难以找到适合的工作。
此前,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特殊教育系副教授徐添喜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即便正常的成年人,在一个有竞争性且不稳定的环境中也需要经历适应期,自闭症群体更是要面对异于常人的困难和挑战。2016年出版的《中国孤独症家庭需求蓝皮书》显示,中国成年自闭症人士就业率不到10%。
自闭症谱系障碍青年找到一份工作,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最好能够成为正常人。”庞芝华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成为正常人是十万八千里远的事情,但是能够就业,万里长征就迈出了第一步。”
翻山越岭
才到“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庞芝华将就业称为包涵“独立”的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然而在迈出这一步之前,庞芝华已是翻山越岭地跨过了层层阻碍。
早年接受采访时,庞芝华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在某次残疾人乐团招募中,庞芝华带包涵去竞选键盘乐演奏员。包涵演奏得很出色,团长也多次称赞包涵,表示了对包涵的喜爱,但是乐团最终没有要他。庞芝华感到很吃惊,团长说:“不行呀,我们需要的是像刘伟(《中国达人秀》节目里双臂缺失的弹钢琴少年)那样的人,你们家包涵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不要这种,人家不信他是残疾人呀!”
庞芝华曾经梦想着包涵能走上演奏家的道路,没想到包涵最终会被“不像残疾人”这个原因拒绝。
包涵确诊自闭症时,庞芝华在一所中学做老师。为了照顾儿子,庞芝华辞去了工作,到包涵所在的学校做了清洁工,一做就是3年。而后,庞芝华申请了陪读,成为儿子在学校的同桌。这同桌一坐就是10余年,一直到高中。庞芝华也因此被叫做“陪读妈妈”“同桌妈妈”。
庞芝华的陪读也曾引发争议。围绕着包涵的“个案”,自闭症儿童教育中的“溺爱”以及独立性的培养都曾引发许多讨论。
在“大米和小米”位于北京的康复中心,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这里的自闭症儿童被老师们称呼为“个案”或者“小朋友”。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记者,由于孩子们身份和学习内容的特殊性,并不将孩子们称作“学员”或者“学生”。
在自闭症儿童的教育和陪伴过程中,与前述称呼方式等类似的“尺度”边界经常需要被讨论、被重新明确或者反复明确。庞芝华陪读引发的讨论也与之类似。
↑特教老师为孤独症孩子上社交训练课(资料图) 据视觉中国
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特殊教育学院教师慕雯雯在校负责《孤独症儿童教育概论》《孤独症儿童的课程与教学》等课程教学,此前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慕雯雯表示,孤独症儿童教育本身,处于一个摸索研究的阶段,没有一个流程能拿出来给大家一步步做下来。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庞芝华漫长的陪读过后,包涵开始走向了对于自闭症谱系障碍青年来说难得的“独立”——就业。
为企业贡献价值 有劳动报酬
一份自闭症青年真正意义上的工作
在入职“大米和小米”之前,包涵也曾有过一份“工作”。在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包涵也经历了毕业就业季,经由学校老师、学院的推荐,包涵留在学校所在城市南京的一家做公益的企业工作。
“(在这份工作中)企业会帮助包涵开音乐会或者办画展,让社会认识、承认自闭症不是残废,而是残疾。把精神传递出去,让更多人了解他们,所以就没有工资。”庞芝华对红星新闻记者说道。
庞芝华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她根本不在意包涵的工作有没有工资,重要的是让包涵参与社会生活,在工作中培养社会责任感,“也让他自己觉得有盼头,好好工作,好好学习。”
“没有工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在经济上从来没有任何要求,现在也没有任何要求。”庞芝华说道。
但是现在,包涵实实在获得了一份有劳动报酬的工作。
“大米和小米”视频编辑李羽飞也是一位自闭症青年。李羽飞在工作时表现出的愉快和轻松,是吸引庞芝华和包涵向这家公司投递简历的重要动力。
在这家公司的北京线下中心,红星新闻记者见到了李羽飞,他和负责医疗等不同项目的同事们坐在一起,在工位上神情愉悦地工作着。一位同事送他咖啡,他接过咖啡后,“长久而真诚”地与同事对视了10多秒并表示感谢。
庞芝华被她了解到的李羽飞的工作状态深深打动,将自闭症青年在这里工作比作“做梦一样的美事”。
彭兆维看到包涵接连两次投递的简历时,打电话给包涵,笑着说:“感觉你迫不及待想来我们这里工作了。”庞芝华连连表示:“我们是迫不及待很想到他们公司去的。”
2023年,“大米和小米”开启了一场为期一年的招聘计划——深圳、广州、上海等5个城市开放10个岗位招聘自闭症人士。截至发稿时,“大米和小米”已经发出了7个offer(录取通知)。
“我们共收到50多份简历,但其中大部分简历卡在城市限制这一关,我们目前还是集中在一、二线城市。”一位工作人员介绍。
彭兆维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招聘这些自闭症伙伴,倒没有说他们必须给公司创造非常多的价值,或者做出非常大的贡献。
“我们企业也在思考,除了我们在早期给自闭症儿童能提供一些专业的干预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好的方式能给这类群体提供一个帮助?公司做到一定规模,我们其实也希望为这个群体提供更多的价值,希望能真正多多少少给他们一些岗位,解决自闭症的就业问题。”彭兆维说。
↑“星星的孩子”在家人陪伴下进行冰上亲子体验(中新社记者 韩海丹 摄) 据视觉中国
红星新闻记者 王辰元 吴阳
责编 任志江 编辑 彭疆